是非对错，以我的见识，其实难以断定。

这是陈林的抉择，也是他进入轮回前的了断，就算是没有我，如果某天陈林找到了摆脱巫蛊门的机会，恐怕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。

甚至手段更加可怕也未可知。

周小灵胆子本来就不大，看到了陈林本体后，吓得裤子都湿了，又听到了他说的那些话，翻着白眼就这样昏厥过去。

我看她精神状态不算好，醒来后估计也被发疯。

而旁边的周乾，说到底还是一个老人，见识也更多一些，这时哀求着陈林，希望获得原谅。

“原本我来这里，也没有下定决心，是不是应该报复你们，可你们爷孙是真的没有把我当人，那我又何必放过你们？”

这就是陈林最后的话，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。

我嘲讽看了眼那对爷孙，跟上陈林脚步，跟他商谈了合作细节，又说明了纸扎的事情，可以保他进入鬼门关。

“我倒是听说过一些阴阳摆渡人的事，在那些巫蛊门之人的口中，像你们这样的人都是晦气至极的。”

陈林感慨着说道。

我脸上肌肉跳动两下，无奈说道：“那你见了我之后，还是这种感觉吗？”

“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，我可能继续浑浑噩噩当我的恶鬼，吓唬周家旅馆的客人，但你来了……”

进入轮回的机会也来了。

我无法理解陈林内心的喜怒哀乐，毕竟我是活人，他是死人。

我们两个的经历虽说有些相似的地方，但其实差距还是太大了。

此后无言，我跟陈林分别，让他继续在这里等上三天。

时间推移。

第二天清晨。

我把昨天晚上的事，告诉了苏程海。

师傅听过之后，并没有多余表示，只是让我去一趟郊外墓地。

“去订纸扎？”

“没错，上百个要入轮回的小鬼，我们店里的纸扎已经不够了。”

师傅随意说着。

我想起了上次的经历，有些紧张说道：“师傅，那位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？我总感觉她怪怪的。”

那位可不像是活人。

制作纸扎的地方，更是邪性无比。

要是可以的话，我自然是不想去的。

就算是一定要去，我也希望可以事先调查清楚那边的情况。

要不然突然就成了血池里的肉块，那也太冤了！

“鬼婆也是阴阳摆渡人之一，职能与我们不同，而且她的状态也挺特殊的，多余的你去问她，要是她愿意说的话，会告诉你的。”

那要是不愿意说呢？

不会把我投入血池里化成养料吧……

我腹诽几句，又离开了封德斋。

花了点时间，赶到了城外的墓地，穿过那阴森的墓地，终于找到了鬼婆所在地。

如上次一样，还没有到，就闻到了一股可怕的气味。

“进来吧。”

还没敲门，里面就传来了苍老嘶哑的声音。

我大着胆子进去，几乎不敢抬头看，但又感觉要是一直不抬头的话，岂不是给封德斋丢脸？

如今我也不是刚刚入门的小伙子了。

前面老太穿了一身寿衣般的衣服，脸上皱纹跟沟壑一样，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我看。

我清了下嗓子，恭敬说道：“封德斋要一百件纸马。”

“一百件？”

“没错，我们这一次准备多进点货。”

我并不愿意把巫蛊门的事告诉老人。

结果老太婆嗤笑说道：“你师傅没有告诉过你，面对我的时候，不要胡乱说话吗？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要是无缘无故的话，是不可能多进一百件的，寻常月份你们店里能卖三五件就顶天了。”

看来鬼婆什么都知道，我也无奈了。

“不用废话，这一百件算是额外的，给不给你们，都要看我的心情。”

老人态度不算友善，但言语当中有些许暗示意味。

我听了之后，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这是在索要好处？

我试探询问道：“老太太想要什么？要是钱的话……”

“蠢货！我要钱干什么？我被困死在这里，钱拿来有什么用！”

她一副愤怒不已的样子，吓得我连连后退。

尖锐的声音，令我脊背生寒。

我躲在门口，随时准备跑路，已经不敢乱说话了。

幸好，老人在愤怒了之后，突然又冷静下去。

她随手甩过来一张纸。

“去上面的地址看看，帮我取件东西来。”

我急忙捡起地上的纸条。

上面写了一个地址，是老城区方向的明泰街三号。

“不知道老太太想要让我取什么？”

我急忙询问。

总算是看到了希望。

老人深深看了我眼，阴沉说道：“二楼房间里的一条项链，一个相框，取来就好。”

“我知道了！我这就去！”

我松了一口气，转身出了这房间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。

不过出门之后，我又感觉有些奇怪。

刚刚鬼婆说了什么？

被困死在这地方？

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，我自然是不得而知的，但听起来挺奇怪的，要是有机会的话，我也希望可以探究一番。

不过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，还是不要胡乱好奇。

免得连命都丢了！

不久之后，我出现在明泰街三号。

那地方是一栋独栋小楼，因为是老城区，附近早就已经荒凉破败了，大白天这边没有一个人，比起上龙街还要更加凄凉。

我去了门口，正准备推门试试看的时候，突然发现木门轰然倒塌。

“嘭！”

木门落地后，里面的灰尘飘荡而起。

我后退两步，看着里面幽暗的景象，突然眼神一凝。

脚步！

在木门之后，地面有着一些零散的脚步。

大概是三个人，脚步有些凌乱急促，而且像是近期留下的。

莫非之前有人来过？

我等烟尘散去，进入了木门内，顺着脚步方向走过去。

发现房间内四处都被搜寻过了，一楼地面上到处都是脚印。

其中一个脚印通向二楼。

看起来这地方已经遭过贼了。

我叹息一声，直接去了二楼。

而后看到了一间十分陈旧的屋子，到处都是狼藉景象，地面有个破了的相框。

捡起来一看，发现是一张多年前的合照。

上面是一个中年他夫妇，那女人面容中，隐约有着鬼婆的踪影，勉强可以看出来是同一个人。

至于另外一个中年男人，带着眼镜，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。

这应该就是要我找的相框了。

那么项链呢？

花了十多分钟，我把这房间翻了个遍，可惜还是没有找到项链。

我又拿起那个相框，见鬼婆脖子上确实有条珍珠项链。

项链是真实存在的，只是被别人先拿走了而已。

我皱眉，心说这应该怎么办？

要是只带相框回去的话，鬼婆只怕也会不满，但那项链到底去了什么地方，这也是一个迷。

应该就是之前来过这地方的小偷。

一共三个人，来自什么势力？

或许项链已经被他们卖了。

我沉吟许久，还是决定先回去墓地再说。

看看鬼婆自己的意见，要是她让我出来找的话，那么我就努力一把，尽量帮她把项链找到。

一通奔波，等我回了墓地，已经到了傍晚。

我再见鬼婆后，把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遍。

老人看起来丝毫没有意外，她点了点头说道：“难怪这两天总是感觉心头不安，果然是被人偷了。”

“鬼婆，这相片上的人就是您吗？”

我小心翼翼询问道。

“怎么？难道是觉得不像吗？”

鬼婆冷笑看着我。

我呵呵两声，不能说完全不像，但像的地方着实不多。

鬼婆淡淡说道：“我身上那些事，看来苏程海还没有跟你说过。”

我没有回应，不敢胡乱探究。

鬼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，她只是挥手说道：“去帮我把项链找回来，一百件纸马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
我张了张嘴，试图跟她讨价还价。

因为我不一定能把项链找回。

但看她脸色，就知道我要是不照做，她一定不会给纸马。

无奈，我又赶回了之前的老屋子。

此时天色都已经彻底暗下去了。

四周显得更加阴森。

甚至还有些鬼哭狼嚎的声音。

普通人听了是风声，但我这样的人听得真切，那是游荡的孤魂野鬼在哀嚎。

但没有线索，这要让我怎么往下查？

我正在二楼愣神的时候，突然又听得一阵鬼哭狼嚎，顿时感觉不耐烦。

突然，我大脑灵光闪了一下。

要说附近有什么生人，只怕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，那么当初过来偷东西的人，自然也没有人证。

但偷东西的，大概率不知道，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些存在。

他们干了什么事，都会被这些存在盯着！

我不由笑了起来。

出门之后，左转去了旁边的巷子。

刚刚那声凄惨的哭声，就是从这巷子里传出的。

我赶过去，果然看到了一道站在路灯下，飘飘忽忽的鬼魅身影。

那是一个面容青紫的男人，眼睛充血，正死死瞪着我。

我走过去，他没有退，我当然也不会退。

“嘶！”

突然，他张大了嘴，朝我呲牙咧嘴起来。

看起来像是要把我吓跑，结果我丝毫不为所动，只是皱眉挥了挥鼻子前的空气。

下意识感觉厌烦，但实则没有任何影响。

他愣了一下，我已经一巴掌扇过去。

这家伙被打得魂魄震颤，差点就此灰飞烟灭，最后意识到麻烦，急忙跪地求饶道：“大仙，我错了，我马上滚蛋。”

“我找你，是有问题要问。”我不耐烦看着他，“你刚刚在哭什么？”

“我，我是在哭我死得惨。”

对方哀戚说道。

我冷笑一声，果然如此。

一般这种死不瞑目的家伙，游荡在人世间，都是对自己的死感觉愤愤不平的。

比不上吴兮月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，但这些怨气也足以令他们在世间存在下去了。

若是不出意外的话，等时机到了，他们就会被鬼使抓走。

到时成为地府运转的养料，永世不得超生。

会比他们死前更加凄惨！

“你是怎么死的？”

“去年冬天，我喝多了路过这地方，扶着电线杆吐的时候，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堵了气管，憋死了。”

听到这样的死法，我都不免愣了一下。

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！

这样的死法着实憋屈。

我也懒得继续欺负他了，直接开口询问道：“那你在这里也快一年了，你来说说，隔壁那小楼平时有什么人进去？”

“平时无人入内。”

“那么里面的脚步又是哪来的？”

我冷冷询问道。

这中年冤鬼急忙说道：“我知道，那是半个月前，有三个年轻人进去过，带出了一些东西，是要拿去卖了。”

我了然，果然是一些街头混混，偷了项链去换钱了估计。

我又问起那几人的来历，本以为还需多方调查，结果这家伙连那三人的来历都清楚！

“我知道那几个家伙，我就住在附近，那三人都是这里的野孩子，领头一个叫做尤清平，平时就在这明泰街附近活动，前两年加入了一家安保公司，最近应该是在明月夜总会给人看场！”

这家伙知道的事情着实不少。

这令我意识到，像他这样的本地鬼，在某些时候可以发挥很大作用。

我十分满意，点头说道：“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，那你就是帮了我大忙了，之后要是想要入轮回的话，可以去封德斋找我。”

到时给他个纸马，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入轮回的机会。

冤鬼明白我说的是什么，这些游荡的鬼魂，只要是有意识的，都知道封德斋可以让他们进入轮回。

这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能积攒下阴德的人，所以想要去封德斋消费也是有难度的。

他怔怔看着我，一副感激不已的样子。

我跟他别过，往那家明月夜总会赶过去。

结果才刚到门口，就被人拦住了。

两个看场子的人拦住了我，其中一个嘲讽说道：“我们这里不收土特产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我傻乎乎看着他。

那两个人对视一眼，眼神十分玩味。

“你小子穿得跟个土农民一样，不就是来卖土特产的吗？我们这里不收啊！”

说完之后他们各自捧腹大笑。

我上下看了看，虽说确实是有些老土，但也不至于人见人欺吧？

我叹息一声，只好开口道：“我找尤清平，你们应该认识他吧？”

“尤哥？你找我们尤哥做什么？”

这两人脸色顿时变了。

我意识到，这边或许之前就发生了一些事情。

于是试探着说道：“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？我可以替他解决的。”

“就凭你？”

对方明显信不过我。

但另外一人，这时拉住了想要赶我走的家伙。

“你是怎么认识尤哥的？你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
他十分警惕看着我。

我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，很有可能这尤清平的身上，发生了一些出人意料的事。